茶汤漩涡裹挟着墨天急速下坠,建水紫陶茶罐的三只瞳孔在暗流中忽明忽暗。小香发间的漆线雕茶花簪突然脱落,十八层金箔花瓣在激流中舒展成罗盘,指针正指向地脉深处泛着赤光的岩层。
“抓紧茶脉!”小香拽着墨天的手按向血色溪流,指腹触到溪底沉着的曼生壶瞬间,壶身刻着“茗外风清移月影,壶边夜静听松涛”的诗句突然浮空。每个字都化作青砖铺成甬道,砖缝里渗出陈年茶垢凝成的壁画——明代御茶使正用松木炭火焙茶的场景在墙面流动。
墨天突然被浓烈的火工香呛到,甬道尽头传来三百年未歇的炒青声。十八口铸铁茶锅在虚空悬浮,每口锅里都翻腾着不同年份的岩茶,锅底火焰竟是历代茶工虚影举着的松明火把。
“这是武夷岩茶的地脉焙窟。”小香指尖掠过空中飘舞的茶毫,那些金毫突然聚成茶筛,筛出十二片带着齿痕的古茶树鲜叶。当叶片贴在《天工秘录》残页上,纸面浮现的密道图突然立体化,茶渍在空气中凝结出九曲回肠的洞穴模型。
机械茶碾的轰鸣从头顶传来,无人机残骸组成的碾轮正在压碎青砖甬道。小香将珠绣茶荷包抛向空中,荷包口的二十四节气绣纹突然活过来,惊蛰的雷纹劈在碾轮接缝处,清明雨丝渗入齿轮卡住转轴。
“用茶魁引路!”墨天怀中的铸铁茶釜突然发烫,釜身紫陶茶罐的三只眼睛射出红光,在地面烧灼出“茶禅一味”的摩崖石刻。当最后一个“味”字完成时,整块地砖突然翻转,露出下方冒着蒸气的石焙笼。
两人坠入焙笼的刹那,墨天看见笼壁布满指甲抓痕。小香抽出漆线雕发簪划开蒸气,五十四个八角焙茶孔洞中同时睁开茶工的眼睛,瞳孔里映着被铁链锁在焙笼中央的茶灵——那正是《茶经》缺失章节里记载的初代御茶监。
“茶杀咒的阵眼!”小香耳垂的锡雕茶叶突然融化,银汁顺着焙笼纹路渗入茶灵脚镣。墨天突然发现茶灵胸口插着半截茶筅,与自己手中的残片纹路完全吻合。当两块残片拼合时,武夷山三十六峰的地脉图在茶筅竹丝间显现。
机械碾轮的震动越发剧烈,无人机残骸正重新聚合成巨型采茶爪。小香将修复完整的茶筅插入地脉图中心,九条茶青虫突然从筅丝中钻出,虫身反射的金属光泽在笼壁投射出宋代北苑贡茶院的建筑幻影。
“跟着贡茶使的脚印!”墨天发现幻影中运送龙团凤饼的官员,每个人后颈都嵌着茶膏凝成的二维码。当他用曜变盏残片扫描最近的那个,茶汤漩涡再次出现,这次裹着松烟香气的漩涡直接将他们卷进明代御茶窖。
墨天在陈年茶香中睁开眼,满窖的锡罐正在自动开封。小香突然按住他想要触碰锡罐的手:“罐口缠着茶女头发。”话音未落,某只锡罐突然爆开,罐中飞出的不是茶叶,而是上百片带血的指甲盖,每片都刻着茶工名字。
指甲雨在空中聚合成人形,那是个胸口插着茶秤的佝偻老者。老者手中铜茶匙敲击窖壁,整座茶窖突然翻转成巨大焙茶屉。墨天看见屉面排列着九百个正在冒烟的茶坑,每个坑底都沉着片带齿痕的《天工秘录》残页。
“地脉火要醒了。”小香突然扯开旗袍高领,颈间挂着的茶种项链坠入最近的火坑。墨天看到茶种在坑中瞬间抽芽,根系穿透二十层地脉岩壳,最终缠住深埋地心的铸铁茶釜本体。无人机群组成的机械茶碾突然在地脉中现身,碾轮上焊接的专利钢印正灼烧茶树根系。
老者突然将铜茶匙插入自己眼眶,挖出的眼球竟是两粒陈年茶种。茶种坠地生根,长出的茶树顶端结着青铜茶笼格。当笼格开启,里面掉出十二把钥匙——正是墨天在血溪见过的历代茶壶形状。
“开茶脉锁!”小香将钥匙抛向空中,钥匙自动飞向悬浮的十二把古茶壶。当最后一把曼生壶的壶盖弹开时,壶嘴喷出的不是茶水而是裹着茶渍的契约书。墨天接住飘落的纸张,发现上面用茶膏写着现代某跨国集团的收购协议。
机械茶碾突然分裂出无数专利钢印,每个钢印都化作数据锁链缠向古茶壶。小香割破手腕将血洒向契约书,血珠在纸面烧灼出“茶魁”篆印。地脉深处传来岩石崩裂声,铸铁茶釜的三只瞳孔突然流出血泪,泪珠落地化作持剑的历代茶魁虚影。
当第一道剑光劈开数据锁链时,墨天清晰看见剑身上錾刻的“且吃茶”三个古篆。小香耳坠残留的锡雕茶叶突然飞向剑光,在空中化作陆羽《茶经》全本。书页翻动间,那些被专利钢印抹去的古法技艺重新浮现,每个字都带着松烟墨香渗入地脉。
“该收茶了。”老者突然开口,胸口的茶秤开始自动称量漫天飞舞的契约碎片。墨天发现每片碎纸落入秤盘,就会变成片带着晨露的古茶鲜叶。当秤杆最终平衡时,整座地脉焙窟突然收缩成掌心大的建水紫陶茶罐,罐身三只眼睛正透过茶汤望着他们。
无人机群的轰鸣再次逼近,但这次声音里混入了武夷山古崖葬群的悬棺开合声。小香将紫陶茶罐系在墨天腰间:“茶脉认主了。”她话音未落,罐口突然钻出条茶青虫,虫身金属光泽映出下个目的地——泉州港的千年茶船古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