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·陨玉鸣霄
会稽山的夜,浓稠如墨,却被山坳间的熔炉烧出一个赤红色的窟窿。来楚生站在炉前,身影被火光拉扯得忽长忽短,恰似一条挣扎的困兽。熔炉中的青铜溶液翻涌咆哮,好似赤龙张着血盆大口,肆意吐息,滚滚热浪扑面而来,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得变形。
来楚生紧握着青铜锤的手青筋暴起,虎口处早已崩裂三次,鲜血顺着锤柄缓缓滑落,滴进炽热的炉灰里,瞬间化作一缕青烟。作为欧冶子第七代传人,他肩负着为越王锻造佩剑的重任。此前打造的“湛卢”和“纯钧”,虽耗费无数心血,却因缺少星髓之气,被勾践毫不留情地掷入禹陵祭坑。每念及此,来楚生心中便如刀绞一般。
“星落东南兮,其纹如篆。”来楚生抬手抹去额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的污渍,仰望着穹顶紫微垣。今夜,那里异常活跃,星辰闪烁的轨迹似乎在预示着什么。昨夜,彗星如同一道耀眼的光痕,划破夜空,坠向东南方向,随之而来的陨铁,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炉底,泛着幽蓝的冷光,仿佛在诉说着来自宇宙深处的秘密。老铸剑师临终前,气息微弱却无比坚定地攥着他的手说:“楚生,能熔此玉者,可通鬼神......”这番话,如同重锤,在他心中久久回荡。
随着来楚生不断地向炉中添加燃料,炉火愈发猛烈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突然,炉火的颜色由赤红色骤然转为青蓝色,诡异而深邃。就在陨铁与青铜熔液交融的瞬间,来楚生的瞳孔急剧收缩,映出了炉中诡谲的符纹。那些原本只应出现在龟甲上的古老卜辞,此刻竟如灵动的游鱼,在铁水中穿梭游动。一时间,来楚生只觉天旋地转,恍惚间,他仿佛看到周天子太庙中,象征着天下权力的九鼎剧烈震颤;耳边,传来了八百年后一个女子激昂的吟诵:“生当作人杰,死亦为鬼雄......”这一切,是如此真实,却又超乎常理。
“砰!”一声巨响,炉膛瞬间炸开,万千金屑如烟花般四处飞溅。一块棱形灵玉裹挟着炽热的气流,破空而出,直直嵌入来楚生的掌心。剧痛如汹涌的潮水,瞬间将他淹没,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。就在这时,来楚生惊恐地发现,自己竟悬浮在熔炉之上,脚下的会稽山呈现出倒悬的奇异景象。青铜液在半空凝结成篆字锁链,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,将他拖向地脉深处。那里,一方发光的帛书静静悬浮着。
来楚生缓缓靠近,看清了那是一方残破的战国缣帛,帛上“易安”二字的朱砂印痕正渗出鲜血,如同鲜活的生命在流淌。“观印者,见天地心。”空灵的声音从帛书中传出,一个半透明的女子缓缓浮现。她身着素衣,衣袂飘飘,身上仿佛还带着汴河残荷的秋色。女子的面容温婉却又透着几分坚毅,她指尖轻轻划过楚生掌心中的血玉,刻下“金石为开”四字鸟虫篆,轻声说道:“妾身李清照,困于秦火劫灰千年矣。君既启封泥,当承印契......”
话音刚落,原本狂暴的炉火突然归于寂静,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。来楚生只觉一阵天旋地转,随后重重地跌回地面。他颤抖着摊开手掌,掌心中的玉纹已悄然发生变化,化作了栩栩如生的活体印钮:左边的青龙张牙舞爪,吞云吐雾;右边的白虎威风凛凛,衔星而立。印面之上,“易安”血痕愈发鲜艳夺目。
就在这时,山巅传来了勾践卫队急促的马蹄声,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,越来越近。来楚生望向手中未成形的剑胚,惊讶地发现,所有的铜锈正逆向生长,逐渐化作玄奥的印文。这些印文散发着神秘的光芒,仿佛在与他手中的玉印遥相呼应。来楚生的心中涌起无数疑问,这玉印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?李清照为何被困千年?而他,又将肩负怎样的使命?
来楚生深知,从这块陨铁落入熔炉的那一刻起,他的命运便已与这神秘的一切紧紧相连。山风呼啸而过,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,他紧握着玉印和剑胚,目光坚定地望向山巅。在那里,勾践卫队的身影越来越清晰,一场未知的挑战,正等待着他......
此后的日子里,来楚生一边继续打造佩剑,一边探寻玉印的秘密。他在古籍中四处寻觅,却始终一无所获。每当夜幕降临,他都会对着玉印沉思,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线索。
一天夜里,来楚生刚进入梦乡,便又梦到了李清照。她依旧身着素衣,神色焦急地说道:“楚生,大祸将至,唯有集齐五方印契,方能拯救苍生。你手中的‘易安印’,便是关键的一环......”话未说完,画面突然破碎,来楚生猛地从梦中惊醒,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。
与此同时,勾践的宫殿内,一场阴谋正在悄然酝酿。一位心怀不轨的谋士向勾践进谗言,说这把佩剑暗藏玄机,若被他人利用,恐会危及越国的安危。勾践听后,心中起了疑虑,当即决定提前取剑,并将来楚生一并处置。
山雨欲来风满楼,来楚生却对此一无所知。他沉浸在对印契的研究中,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。当勾践卫队将他的铸剑坊团团包围时,来楚生才如梦初醒。